人已死别看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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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鬼魂其实是无意识的,只有少部分有神志,所以就连它们自己也会受到其他同类的攻击,更不可能聚头开茶话会。”
——百科全书附录

高考结束,燥热真正来临,用它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一切冰冷的枕席、文具、窗台,似乎有意化解内里充斥的诡谲。摆脱了血腥笼罩下的恐惧,除却踮着脚盼望赶快放暑假的高一二学生不时打闹着走过校道,校园无比平静,甚至没有人再追究我的存在。

原来死亡真的是如此容易被抹去和被忘记的,我还有点幸灾乐祸,内心一直卷起的小石头也都缓缓被冲上沙滩,堆积成一道匿名的海岸线。人哪有生而平等,是死后才平等的吧,不过活人不愿意记起来的事,也只有死人记得。他们,我们,曾经都被捧在襁褓之中,是黏糊年糕里的糖分,被用心呵护——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一样死掉,被人忘却!

可是江信鸿的脑袋依然垂着,明明还连在脖子上,却始终抬不起头。他忘记我了没有?这个总是颐指气使的男生,现在只剩下缠着血丝的半截身子,即便如此我也感觉不到快乐。学生们上课时我可以溜进图书馆读书,管理员似乎知道我是谁,他可能也不是活人,每次放行都不多说什么;不能去图书馆时,我就一个个仔细端详同班同学们的脸。在那之前我甚至记不清他们的面孔,因为我从来不想看他们的脸,不想看他们靠嘴唇翻动、不费吹灰之力便发出的那些风啸声,那种带着密密麻麻嘲讽的小洞的神情足以让人恐惧,而我之所以能在人海里找全这些人,也只因为他们身上的“特质”:恐惧,心虚,白日里明显的黑影。

“那是杀人凶手都有的影子!”我喊道。

江信鸿还是没有动,激将法也没有用。

太无趣了,他们这时候怎么就不动了?图书馆开着空调,只让我感觉僵硬的皮肤更冷了。我摊开书,把袖子拉长盖过手心,漫不经心地听管理员在我身后装上洗净的窗帘。

鬼魂的无意识,无意识……像空洞的白色蠕虫爬在腐烂树干上假装蘑菇一样,忘记自己是谁,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?

我点着手指眼巴巴瞅这段文字,真的吗?我想起前天夜里乘的电梯——我还是无法放弃这种活人的简单的玩乐。彼时门内一片漆黑,暂时没有来冒生命危险的人了,我可以歇一歇,但这种混沌的“停工”模式有种幽闭的绝望感。我甚至说不清,到底是害人更令我不适,还是处在这片黑暗里令人呼吸不过来更加……喔,差点忘了鬼怪是没有呼吸的,我就是打个比方。对于我来说,年龄永远静止了,但是时间不会。不可避免地,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责任:用死亡逼他们寻找生路。不过门不设死局,有幸运儿逃出,就意味着必有不幸的人,有人该消失,因我的双手而被蚕食。这是门赋予我的意识,也并不独特,任何事物面对外界都有一定的反应,就像我第一次拽断那个被叫做班长的女生的腿时,全身上下几乎都在抖,甚至快要站不稳,这算不算是我的神志?

我想对着流星许愿,如果一切重来就好了,就没有今天。怎么可能,暗无天日的电梯间内壁倒映出门边的按钮,独独我站的位置空荡荡,仿佛在发出简单粗暴又不容置疑的回应:活下去是他们要做的事,你看生有没有对你展露过曙光?

*附录内容化用西子绪作者有话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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